朝烧烧烧烧

耳洞

啊啊啊啊啊死亡

春九:



“小哥,打耳洞。”

涉谷掀开短帘子,熟练地钻进明晃晃的房间,一屁股坐上正对前台的黑色皮质沙发,一边跟瞪大眼睛的前台小哥说话一边伸手招呼门口绞着双手犹豫的大个子进来。

“你进来啊,站那儿干嘛?”

大个子磨磨蹭蹭进门这点时间,小哥缩在桌子后面连翻了七八个白眼。房间不大,是四边形,每一面墙上一扇门,除去入口,都挂着纯色的长暖帘,细看印着凶猛的金银暗纹,缝隙透出暖光。涉谷挠挠头发,一把把探来探去的人拉着坐了下来。

“涉谷先生,这是家纹身店,您别闹了行吗?”小哥认识涉谷,站起身向前倾了倾,语带无奈地说。

大个子拘谨地坐在沙发一侧,双手放在并拢的膝盖上,怯生生又一脸好奇地持续四处张望。涉谷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轻松点。

“我又不找你打,也不找你家店打,我找那家伙打。”

“我又没有名字了吗?”那家伙从群青色帘子后面接了一句,然后撩开帘子微笑着走出来。黑色的T恤黑色的长裤黑色的皮靴,银色的短发,刘海盖了半边眉毛。他撇了一眼上下扫视他的端坐的人,问涉谷:“这位是?”

“我社团后辈,大仓忠义。吃着拉面呢我说要来打耳洞,他非得跟着一起。”涉谷像个前辈一样捏捏大仓的肩,下巴指指那家伙,“我朋友,安田,你知道吧?”

“知道!”大仓高频地点起头来,“打架很厉害的那个,画画的,很矮的安田章大前辈!”说完还用口型对着涉谷做鬼脸:真的挺矮的。涉谷瘪着嘴忍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破口笑了出来,灯光下唇红齿白地用嘴型回应:很可爱吧。这个角度,那家伙看得很分明。本来是在生气的,突然发作不了,只好笑笑。他回头对着前台战战兢兢看戏脸的小哥,轻声嘱咐:“他们俩我接待,别跟老师说省的又吵架。”眼神对上的时候小哥一激灵,忙收了好奇,一脸恭敬:“明白。”

大仓手摸摸鼻子,像是在学习这个氛围。眼珠子一转余光里涉谷皱了下眉,又迅速地抹平了额头。房间那头那家伙转头挑起帘子,侧身略弯腰,伸手请他们进去。涉谷大大咧咧站起来跺跺脚拉拉T恤走了过去,大仓也忙跟着站起来,进门的时候瞥见帘子上银色的纹路,是巨浪的图案,线条凶狠直要溢出边界,浪尖却停着一只蝴蝶,非常纤细孱弱的一小只。他要跟上涉谷,来不及细看,流连地不得不转头,但还是留意到那家伙放下帘子的手法异常轻柔,刚刚好护住了蝶。

奇怪。大仓脸上写满了不明的意味,他记起了涉谷沉默地喝完面汤那几秒,好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刚刚所见,和接下来将见的一切,都包含在那个决定里吧。

帘子里面,说不上另一个世界,但也还是让大仓张大了嘴巴。墙上挂满了草稿和画,多半是纹身用的图案线稿,也有些色彩鲜亮的抽象画。墙刷成了暗红色,黄色灯光打上去泛着金属的质感。左侧的柜子上分层摆着纹身器具和画册,电源线被整齐地收好,贴着壁线。工作台贴着另一侧墙,桌上地上竖着各式光源,如果全部打开的话,影子可能就消失了。现在只有头顶悬着的裸灯泡和桌上的台灯亮着。房间正中是皮质的躺椅,周围绕着一圈三四张小皮圆凳,穿过椅阵有一段木踏螺旋梯,通向天花板上青铜色的方门。

“上面是天台,这个台阶通暖房,养了点植物。”像是注意到大仓的目光,房间的主人扶着台阶,向他解释。咚咚敲玻璃的声音响起,大仓吓了一跳,向背后看去,才注意到门边的墙角巨大的鱼缸,水草间穿梭着七八条鱼。大仓一条都不认识,看颜色觉得是热带鱼。涉谷蹲在鱼缸前,戳着玻璃,嘴里嘟哝着“好久不见”。大仓耳朵里绵密沉闷的水声和气泡声得到了解释,他恍然大悟般松口气,原来不是因为紧张产生的幻觉。主人推了把椅子过来,示意他坐下,他想了想还是缓缓挪到涉谷身边,用膝盖撞了撞他的肩膀。

“你干嘛?”涉谷扭扭胳膊回头瞪他。

“这里真的可以打耳洞?”大仓轻声问他。

房间那头笑声响了起来,那家伙咧开嘴,气场一下子柔和了起来,大仓盯着那两颗兔牙,觉得不可思议。

“这里不提供打耳洞的服务。”他的声音细细的,却很清晰。

“他说不能打啦前辈!”大仓又撞涉谷。涉谷不耐烦地拍开他的腿站起来,转身大摇大摆坐上正中的躺椅,一边低头脱鞋抠脚一边说:“我都说过啦,不是来这里打,是找这家伙打。刚好他在这里而已。”

大仓过了一遍逻辑,觉得合理,接过刚刚推来的椅子也坐下,突然觉得耳垂隐隐作痛,缩起了脖子。

“怕痛可以喝点酒再来。”那个人像是看穿了他,但又不是很在意,“你真的要打?”这句话是对涉谷说的。

“真的啊。”涉谷头也不抬,专心抠脚。

“我这里可没有枪,只能手穿哦。”

“哦。”

竖着的白光灯哐地打开,那家伙坐到近旁,用夹子把涉谷的头发细细抚平,夹到耳后。从左边开始,拇指和食指捏上被强光照得半透明的耳垂,一圈一圈细致地揉。血液开始加速运动,红色蹿上耳垂,它像是要熟了一样。涉谷垂着双眼,不看大仓手里举着的镜子,耳根和颈项连接处蔓延着温和的粉色,他翘起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在回应匀速揉捏的两根手指。另一只手扶着涉谷的脖子,从另一侧绕过来,拇指抵在耳后,另外四指轻扣上喉咙。这个距离,鼻息没办法被稀释,涉谷肯定能听见,也能感受到潮湿的热气,来来去去。大仓有点看呆了,他觉得自己就像手里那面镜子,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情除了疼痛和紧张,可以这么美。消完毒落针的时候,涉谷像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有一点血,量不吓人,那个人温柔迅速地处理干净,涉谷耳垂上就多了个银色的小玩意儿。头发散下来,若隐若现,怪好看的。

涉谷是出了名知觉敏感怕痛怕痒的人,他的反应让大仓产生了穿针一点都不痛的期待,等待耳垂揉软的时间里他放松得差点睡过去,被涉谷掐一把大腿弄醒了。最后他只扎了一边耳洞。很痛。而且想起来没跟家里报备,很怕。所以他果决地放弃了对称这件事。两个人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嘶嘶吸气,他很烦恼但也没办法,自己一定又被当成小孩子了。

临走的时候涉谷提了句想看看自己的草还活着没有,就径直爬上楼梯,打开头顶的门,探出脑袋转了一圈,钻了回来。

“我的草还活着呢!”他站在台阶上向下笑着,自然光倾泻进来,混入人造光线里,抢夺着涉谷的存在一样。他低头看向一直站在台阶下的那个人,耳钉闪了一下。

“刚刚下雨了,这个鞋新的不想弄湿。你有拖鞋吗?我换着走。”

“有。你先下来,我拿给你。”他笑笑,抬头望着涉谷。

从那个角度看涉谷是很好看的,大仓知道,所以他老是赖着涉谷爬梯子取书给他,骗他自己恐高。书架能有多高呢。那样垂下视线微笑或是暴躁的涉谷,大仓觉得同时是婴儿、少年、青年、老年,同时是男人、女人、生物和非生物。他摇摇脑袋,忍不住想去摸耳朵,被涉谷一记眼刀吓顿了。

“摸什么!”

不摸就不摸嘛,这孩子觉得果然也能看到妈妈在里面。

涉谷换鞋的时候,大仓没忍住,问了那家伙为什么涉谷非得找他打耳洞。他抬头给大仓看自己的耳朵:“这个,我高中时候自己打的。他说他也要打,但他不是怕痛么,一直拖着。自己下不了手,就来找我,说什么我打就是他自己打不算输,结果每次都临阵脱逃。没想到这次真打了,倒也没喊痛。”他用指尖轻触了下大仓的耳廓,“其实是有点疼的。他这气赌得可够长够狠的。”

涉谷把鞋袜都丢在角落里嫌麻烦不肯拎着,胡乱跟鱼打了个招呼就拖着大仓走了。前台小哥正打着瞌睡,涉谷收轻了脚步,没吵醒他地出了门。下楼梯的时候,大仓琢磨这件事,觉得涉谷口中的那家伙,真是个不错的家伙。传言里让人闻风丧胆的好学生,干着这么酷的兼职,却乐意陪涉谷赌气,备着针和耳钉,说不定还为他练习过手法。这生意可能才开张就关张了,这么说来自己还算是占了便宜。他又觉得涉谷果然是个厉害的家伙,乖戾和温柔在他身上都不显得刻意,明明一贯无拘无束,却在微小的事情上克制隐忍。这两个人还真是有意思,不知道能不能讲给丸山听,丸山肯定喜欢这样的故事。

他突然悟到了什么,猛地回头。

他站在那里。黑漆漆的,说不上冷说不上暖。直觉告诉大仓发生过什么,正在发生着什么,还会发生些什么,但他来不及想了,他要跟上涉谷,涉谷走得太快,快要不见了。

“大仓,你挺喜欢我的吧?”涉谷踩着拖鞋,一晃一晃地走在黄昏的河堤上,手交叠在脑后,大爷一样随意地开口。

“嗯,挺喜欢的。”大仓跟在后面,莫名其妙但选择诚实回答。涉谷像个童话小人儿,白色体恤被风吹得一鼓一鼓,连带过耳的棕色头发,被夕阳镀上了金色,闪着,就像是要跨进另一个世界去做梦。他的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步子垮着,没理由但就是挺美好的模样。大仓觉得确实没办法不喜欢。

“还没成年吧?”

“没有,还差一年。”

“那你,”涉谷还是一样的语气,“跟我交往看看?”就像在问饿不饿要不要再去吃点什么。

“诶?”大仓愣在原地,疑问很响亮。

“不是喜欢我么?”涉谷还是往前走,也不回头。

“还没喜欢到这种程度啦!”大仓小步跟上去,追着问,“再说这种难道不是以你喜欢我为前提才会说的话吗?”

“我喜欢你啊。”涉谷歪过头,看向了河水而不是大仓。

“不是,你喜欢安田前辈。”大仓鼓着脸,一把拽住涉谷,“是吧?”

“不是。”涉谷停下步子,语气突然轻柔,嗓音像是深夜,“如果只是喜欢的话,能有这么简单爽快的话,就好了。”他抬起头,仿佛要试探颈椎的极限一样向后仰,脖子蹦出曲折的线条,直到视线到达极限的角度,呼吸也变得困难。“那个家伙,这里的线条很好看,”嗓子里压出嘶哑的字眼,他指指自己的喉结,“要说喜欢的话,这个地方我承认。”

大仓接不了话。涉谷把人类几乎最脆弱最致命的部位拉到极限,睁着双眼,如果他现在打开双臂,那样无条件领受的姿态会压垮自己。这个前辈,虽然嘻嘻哈哈看上去不靠谱,其实一直在做着近似领路人的事,哪怕胡闹,也在教自己怎么拿捏。只是他偶尔发呆,或是像现在这样解说自己,也不知道是给谁听,这些时候,大仓觉得自己很没用,好像涉谷其实一直在玻璃的另一面,而自己没有那样的能力击穿这层玻璃。唯独这个方法,涉谷捏在心底当作秘密,谁都不告诉。

他快倒下去了,大仓伸出手去隔着空气护着,不敢碰上涉谷的背。

“交往看看吧。”涉谷说,身体缓缓后仰,“那个叫丸山的卷毛小子,逗逗他才会开窍。”落进了大仓的怀里。

“诶?”大仓能感觉到自己脸红的速度。

“哈哈哈哈哈哈哈!”涉谷收回僵直的下巴,肆无忌惮地笑起来。

大仓扶涉谷站好,手又摸上鼻尖,吞吞吐吐:“逗、逗他做什么?”

“逗他好玩儿啊。”涉谷用理所当然的语气,提醒大仓他向来钟爱的是恶魔设定,“你们小孩子这么拖拉我看不下去。”说完又晃晃悠悠向前走,拖着太阳一起下沉。

大仓并不知道涉谷是不是认真在说这件事,他跟在身后,看着涉谷一点点变红又暗淡的背影,觉得就算是个玩笑也没关系,带着别的意图也没关系,是自己的私心,也没关系,被嘲笑也没关系。涉谷完全看透了自己,自己也不能轻易认输,之类的。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他急着要做决定。

“那行。”他说,看见涉谷的步子明显错了一拍,“交往看看嘛。”

“你说的哦。”涉谷回复到平日散漫的语调,侧着头笑了一下。笑里藏着很多东西,但是大仓没读出恶意,他向来从这个人身上看不到恶,所以第一眼看见就粘上了这个小个子前辈。

“那电话给我?”

“你不是有我邮箱嘛!”

“啊有电话比较像话吧?毕竟谈恋爱啊…”

“你邮件已经多到让我心烦了…那不许随便给我打电话!特别这个耳洞,等下回去被骂也不许打过来抱怨!被打也不许!”

“那要是被赶出家门呢?”

“你不会蹲门口哭啊?这么大个人了装可怜不会?!”

“哇前辈你真是性格恶劣啊…”

“分手?”

“…恶劣但还是挺可爱的。”

“嗯。”

“す、すばるくん?”

“干嘛?!”

“刚刚,你问我成年的事情,为什么啊?”

“哦,那个啊,你没成年的话,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正好对我俩都安全。”

“哈?”

“我这个人很坦荡的。你放心好了!”

“…嗯。”

“这个表情,你嘲笑我?”

“没有没有,就没想到すばるくん是纯情派。”

“这跟纯情有个屁关系啊!这是因为我男人!我正直!正直!!”

“你会撒娇吗?”

“诶?!”

“我会撒娇的哦!”

“你这两天还是叫我前辈先吧。”

“啊…”

“嗯决定了。”

“要是被骂的话可以打电话给我哦。被打了也可以。要是被赶出家门的话…”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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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上去 还挺像主线的
除了一个问题都没解决这一点
所以我大概只能写单场景
这个可能是先天缺陷

关于耳洞
一边把这个梗写了一边拆了我主cp
不是我骗人 是九月的错
多事之秋嘛

@Ikura 请你不要讨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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